图：岂梦光《围赵救魏》布面油画 150*150cm 2008年

　　“能与皮博士见一面吗？”我想起Mary焦虑的神情，想先确认博士的安危。

　　“皮博士？”

　　秦野次初听一愣，随即又堆满笑容：

　　“你是说Peter博士吧。我可以先让你见见他的局部，比如说：手。”

　　“手？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　　没等我会过意来，只见秦野次对茶几上的隐藏式对讲机说：

　　“把Peter博士的手端上来。”

　　不久，一位美丽的女子端着一个托盘，踩着日本内八字的传统步伐，施施然地来到了眼前。

　　当秦野次将托盘的绒布掀开，出现一个手掌，其中两根手指比个胜利的V字形，中指还套个戒指。这个手掌已经被制作成标本，像一件雕塑品。

　　秦野次面带笑容地说：

　　“这是Peter博士的左手，留下他的左手后，博士终于肯用右手与我们握手合作了。”

　　我内心突然打个冷颤，肚子反胃，强忍着呕吐的冲动。我无法确定这是否真的博士的手，但是这种行径让人不寒而栗。

　　眼前这位口口声声喊我为老师的年轻人，外表斯文，谈吐高雅;但想不到竟然是人面兽心，心地比野兽还残忍。看着他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地端详那尊左手雕像。我实在无法揣测他此刻的心理，砍下对方的手来，制成标本，还沾沾自喜地观赏着。

　　或许这就是他要展示这尊雕像的目的，想让我心生恐惧，但我无法不恐惧，任何人面对眼前的景象，都会感到害怕。

　　“博士现在人在西安旅游考察。”

　　秦野次依旧用平顺的语气，进一步解释说：

　　“他全力在破解阿房宫宝藏之谜。”

　　说穿了还是为了宝藏。

　　阿房宫，这个传说中的宫殿，几千年来只见文字记载，从没有具体发现残留的文物，如今竟然传出有寳藏，而这谜底在我手中，在我收藏的画中。或许冥冥中注定我要卷入这场风波。对于身为人类学教授的我，有生之年，必须冒险一次，亲身经历这段传说，揭开这桩千古之谜。

　　“画的事，让我想一想。”我强打起精神说。

　　“一日为师，终生为父。”秦野次依然很客气地说：“希望老师成全。”

　　眼前这位年轻人，天资聪慧，安排这次茶会，更领教他个性阴沉斗狠的一面;久居学院的我，虽然熟读诗书，但论胆识历练，这年轻人远远在我之上。甚至有些想法，显得我太天真了。

　　“如果我不肯割爱呢？”我尝试放低声调问。

　　“学生如果想从老师身上留下什么？您建议，该留什么好呢？”

　　秦野次说话的语气，好像在与我学术探讨的口吻，没有一丝火气，却多了几分俏皮，还一副诚恳与你商量的模样。

　　我向自己的脑袋求救，该怎么办？眼前这道难题如何能解。我深爱我的双手，不只双手，身体发肤，全部都爱。第一次这么喜欢自己的每个部位。如果真要被留点什么，我的极限是什么？一只手，代价太高了。如果是一根手指呢？还是一个指甲片。留片指甲，虽然还是很疼，但是我想最大的极限，就留片指甲，不然就头发吧，允许理个大光头，至少不痛，虽然有损尊严，但顶多事后找顶假发穿戴。

　　危难当头，犬儒的精神开始作祟，勇气全不见了。

　　就在胡思乱想之际，又听到秦野次开口说话。

　　“我是跟老师开玩笑的，不会从老师身上留下什么？”

　　秦野次语带歉意地说：“但是如果老师您的画不小心丢失了，还请多多包涵。”

　　“这摆明就是强取豪夺嘛。”

　　心理暗骂，但总算松了一口气，勉强说：“画的事，我会慎重考虑的。”

　　谁知道秦野次突然说：

　　“平白给我，老师肯定不甘心，我们来一场决斗好了。”